黑雾嗅到了田笙鸥美味的气息，疯狂撞击散兵存储黑雾的神器,很快就撞出一条裂缝。
散兵措不及防被田笙鸥缠上，脸色更加阴沉，双眸射出瘆人的神色，“你简直找死。”
散兵停下与达达利亚缠斗，转而专心对付田笙鸥，任由黑雾从神器中逸散。
然而达达利亚却不肯放过散兵，进攻的势头更加猛烈，试图让散兵的注意力从田笙鸥身上移开。
随着魔王武装展开，两道雷电在夜空中相击，瞬间看撕裂了黑暗。
顿时，耀眼的白光笼罩了所有人。
趁着散兵恍惚之际，田笙鸥一个侧身掏出窟红之眼顶在散兵的后腰。
“别动。”
白光如烛火一般骤然熄灭，刚才视如仇敌的二人分立两侧，紧张焦灼的气息被一阵夜风吹散了。
散兵不在意思冷笑一声，“你就会耍些小聪明吗？”
“聪明不在大小，有用就行。”
田笙鸥不动声色地解开系在散兵腰间的神器，雾丝丝从裂缝中钻出，但因为无法适应异界的环境就很快消亡。
黑雾到手，田笙鸥收回比在散兵身后的窟红之种，转身面对散兵。
“想来，在你领略过须弥惨案之后，你内心也发生动摇了吧。”
那个所谓成神的计划，需要成千上百提瓦特人的生命来铺就。
无数信息生命的湮灭才能换来千分之一的希望。
对于曾经田笙鸥来说，在bug实验中牺牲的NPC归根结底只是一团又一团编码。
可在这个世界越久，田笙鸥越无法将身边的“人”视为简单的造物，他们有血有肉，甚至因为脱离母系统而越发鲜活起来。
他们会被煽动，会被欺骗，但同样会思考，会反抗。当他们拥有逻辑与情感，“真实的人”又如何界定呢？
田笙鸥直视散兵阴沉的双眼，语气严肃道：“合作，是我们当前最好的选择。”
“说说你的理由。”散兵抱着双臂，身后的帽纱轻轻晃动。
“因为我们都拥有同样的动机。”
田笙鸥一手举起装着黑雾的神器，一手幻化出窟红之力。
她沉声道：“我问过狱卒了，你从女士手里接管监狱管理权之后，便不再执行女皇的命令，反而停止了实验。”田笙鸥用脑袋点了点达达利亚，“而是紧盯着我们两个拥有高纬信息的异世之人……”
达达利亚的沉着脸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早就知道我们的秘密，并且继续从你众多的行都在寻找一个真相……”
“那就是，我们缘何会以如此面貌，存在于这个世界。”
“我们究竟是谁。”
风仿佛一瞬间静了下来，三人都没有说话。
几息之后，田笙鸥缓声道：“须弥之行，你选择与草神合作，而草神也对你偷偷潜入裂隙的行为视而不见。”
田笙鸥靠近几步，“你心里很明白，相较于神明，与我们合作是更好的选择。”
瞧着女孩自信的双眸，三两下掌声响起应声响起，“不得不承认，你确实猜对了。”
散兵耸耸肩，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不过我可没你想得那么善良，只不过女皇和博士的那套计划实在是太啰嗦。”
“与其费尽心机去追逐不切实际的‘新世界’，不如直接把你们两个都抓起来，挖净抽干只供养我一人。”
说着散兵故意朝田笙鸥走去，却被达达利亚挡了下来。
“散兵，我们今夜来此不是听你嘴硬的。”水蓝的眸子此时含着一抹明显的嘲笑，“你从我身上得来的东西，分析的如何了？”
散兵一瞬间黑了脸。
如达达利亚所猜测的那样，他几次试图将提取到的高纬信息融合进自己的身体里，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通过博士制造出的工具，达达利亚的血液只能提纯一小瓶莹白色的物质。然而那白色物质并不能持久，且与空气接触后很快就会消失，因而实验的耗损率极大，往往还没进入关键环节便会耗损殆尽。
只见散兵面色越来越阴沉，田笙鸥心里的石头猛然落了地。
她猜对了。
纯粹的高纬生命体信息物质果然无法在异世界环境独立存在。
“单凭博士的提纯技术根本无法实现与高纬信息的融合，你就算你把我们俩个抽干也无济于事。”
听了田笙鸥的话，散兵默了几息，既而几道雷霆擦着过田笙鸥侧脸劈了过去，在雷光之下，田笙鸥看到了一双如深海般残忍的双眼。
“我凭什么相信你。”如陶瓷般莹白的脸歪头睨着被达达利亚护在身后的田笙鸥。
“有没有用，把你们两个抓起来试过才知道。”
达达利亚反手抄起刀柄迎了上去，一时间两人再此打成一团。
田笙鸥啧了一声，见天色渐明，想来不久之后便会有路人经过，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捏了捏手中的窟红之种，本来不想用这个法子的……
田笙鸥看向与散兵缠斗的达达利亚，两人虽然打得有来有回，但达达利亚不久前身负重伤，此时根本就不是散兵的对手，能抵抗到现在，不过是死战罢了。
她深深看向那飞动身影，然后重重闭上了眼。
纤细白净的手展开，手心里静静地躺着窟红之种。
红光乍现之下，窟红力量被放大到极限，具象化为浓厚的烟雾朝着缠斗的两人袭去。
田笙鸥被烟雾包裹在其中任由迅速膨胀的力量推着她前行，她缓缓闭上双眼感受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深入骨髓。
她在赌，赌一个回家的可能性。
汗水从达达利亚的额头滑过紧绷的脖颈，面对散兵层出不穷的招式，刚从虚弱中恢复的达达利亚必须小心应对，因此无暇顾及田笙鸥的一举一动。
散兵因为顾及达达利亚特殊体质也不敢放松警惕。
因此，当两人余光瞥见一道橙红色以颇具毁天灭地的架势冲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在窟红力量的撞击下，散兵腰侧用来束缚黑雾的神器破裂崩解。
两股相斥的力量相碰发生剧烈反应。
光点般的黑色菱块铺展成巨大的黑幕，光影脱离了物理现实的束缚折射出刺眼镭射光晕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地。
失神间，达达利亚感觉自己的右腕被人紧紧地握住，之后一股强大的推力裹挟着他跌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系统中心的一处角落，冬极静静蜷缩着身子等待巡逻队离开。
这已经是近一小时内的第三次巡逻，如此高频的搜整动作让冬极贸然调查。
为防止散兵抢走冬极，田笙鸥干脆让他直接躲在自拟空间里。
无所事事的冬极无意间嗅到近乎同类的气息。
一开始他以为弥什娜丽又在自拟空间里搞破坏，可等他顺着痕迹小心翼翼地搜索时，无意间发现一个巨大不设防信息房。
这让饿了好几天的冬极食指大动。
虽然田笙鸥禁止他吞噬与提瓦特相关的信息，但这座充盈着美味信息的地方显然不是提瓦特的造物，
于是他没怎么犹豫就溜了进去。
可还没等他准备饱餐一顿，就见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系统如傀儡一般走了出来，吓得冬极赶紧找了个没人的小屋躲了进去。
冬极尽力屏住气息，在自身周围形成一道阻隔信息流动的屏障，用来屏蔽系统群中心对外界入侵病毒的探知。
喘息片刻，冬极那不曾转动的小脑瓜开始疯狂思考。
要知道，为防止外界的恶意攻击，系统群中心向来隐秘而多变，他之前到访还是跟着田笙鸥来的。
可今天如此顺利地找到系统群中心，绝不可能是因为他自己有多厉害。
那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系统群中心压根没想掩盖自己的行踪。
他虽未和其他系统接触过，可仅凭刚才的探知他便发现这些自修系统的信息结构已然改变。
变得就好像是他一样。
想到这里，冬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虽然知道系统早已与bug同流合污，可从未想过系统A会这么狠心，要把所有自修系统变成bug的碎片。
不，也许他一开始就想错了。
【智识碎片】，也就是他自己，从来不是女皇的造物，而是系统A赐予女皇的神级。
冬极突觉遍体生寒，隐约间他仿佛回忆起一些模糊的影像。
白雪，无尽的白雪。
脚下是经年不融的冻土。
严酷的冷风如刀割一般撕裂他身上的单衣，仿佛要透过幻想撕裂他的心房。
身体缓缓滑落，瘦小的手掌颤抖着抚上早已满是眼泪的面颊。
他不过是【智识碎片】上的一粒尘埃，本来贪食暴饮，百无禁忌。
可他竟然哭了吗？
为什么？
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仍一刻不停地挤进大脑。
冬极本想使用内控操作格式化这部分记忆，可动手的那一刻他又放弃了。
系统A会发现的。
冬极颤抖地抱紧自己，咬紧下唇挡住嘤嘤的哭声。
那从灵魂深处探出头来的属于寒冬的利剑，仅仅是几秒便已将他凌迟。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那冰蓝色的双眸从臂弯中睁开。
有些事情，也许在这里能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