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习习，海水起起伏伏，缓缓侵吞着礁岸。
稻妻的夜色永远漆黑如墨，阴雨播撒的同时伴随雷电的鞭打，映照在一张惨白严肃的脸。
海风直扑面门，田笙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左右寻找着不知藏在何处准备偷袭散兵的达达利亚，忍不住瘪嘴。
“藏那么好有啥用，成功了最好，要是打不赢被反杀，不尴尬吗？”
似是知道田笙鸥会抱怨，不知从哪窜出一道水流绕她脚边转了一圈，水流安抚似的故意蹭了一下她的小腿，然后汇入了海中。
田笙鸥刚想顺着水流窜来的方向去寻找达达利亚的身影，忽觉耳畔一股劲风扇来。田笙鸥本能侧身闪过，风刃几乎是贴着鬓边而过。
黑色马尾在空中甩出一道弧线，被懒腰斩断。发丝融入黑夜中，被风吹散。
“呵，躲得倒块。”
轻蔑的声音从远处响起，田笙鸥躲在礁石后面喘气。尽管遇到过比这更危险的情形，但面对行踪莫测，目的不明的散兵，她心里生起一股久违的不自信。
然而就在田笙鸥翻身滚下礁石的下一刻，一抹黑影闪了出来，水刃划破夜风阻挡了试图再次攻击的散兵。
“散兵，你的对手是我。”达达利亚双手持刃，声音里藏不着的怒意。
瞧着男人恢复健壮的修长身影，散兵没有一丝惊讶，好像早就知晓达达利亚会来。
他冷嗤一声，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帽坠，“对手？不知天高地厚的可怜家伙。”
“可别忘了，你的血肉还留在实验室里滋养着怪物。”
木屐踏步的声响闷雷般，伴随帽坠相击声，从容不迫地碾碎可笑的自尊。
“就凭你也配让我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散兵的声音忽而模糊起来，仿佛隔了层厚厚的水幕，嗡嗡作响。
达达利亚心脏没来由地猛跳起来，眼前闪过无数混乱无序的片段。他回想起不久之前那冰冷诡异的实验室。当血液顺着管子淌出，□□仿佛随之消解，只留下灵魂与精神飘散在不知名的境地，他回忆起片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当他再次醒来却又消散不见。
达达利亚下意识地寻找田笙鸥的身影，见她缩在礁石后面，只漏出一双黑亮的眼，害怕又有点好奇地窥探，手里紧紧握着什么小刀，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拼个你死我活。
真是的，她总这样……
突然之间，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水刃融为一柄双头长枪，枪尖直指面前倨傲的嘲讽者。
“散兵，你背叛女皇，戕害同僚，违背了愚人众执行官的准则。”
“既然如此，我只能发起席位之战，以此践行愚人众的伟业。”
紧张感突然消失不见。
散兵有些好笑地盯着达达利亚的蓝眸。
“哈,哈哈，哈哈哈哈……”
散兵没想到达达利亚竟然会以如此荒唐的理由与他决斗，不禁笑弯了身子。
“达达利亚，我曾以为你不过是女皇脚下的一只忠心的狗罢了，没想到你是蠢啊！”
然而散兵因嘲笑而耸动的双肩并没有激怒达达利亚。
他轻扬眉毛，俨然恢复了以往的从容不迫，语气带着说不出的淡然。
“散兵，这里没人在乎你的看法，因为某种程度上说，你比我还可怜，不是吗？”
笑声戛然而止。
“你在找死。”
骤然间一股黑气从惨白的指尖聚集，凝结成透亮的珠子，其中映出了散兵略带扭曲的面庞。
“既然你执意要自讨苦吃，那就让我看看你能取悦我到什么程度吧。”
说着，玻璃珠裹挟着雷电就朝达达利亚射去。
达达利亚轻轻一跃躲过【镜中之影】的攻击，足见刚落地信手挡下散兵侵身而来的攻击。他只得一心二用，既要躲避【镜中之影】，又要抵挡散兵的突然袭击。
一时间，两人打得难分难舍，水元素与雷元素相击迸溅出火花。
田笙鸥见状，蹲着身子悄悄向两人靠近，手摸出一个圆筒朝散兵丢去。
圆筒在空中翻滚的声音被散兵捕捉，几乎是一瞬间被雷电轰击成粉末。
“哼，拙劣。”
散兵摆脱颤抖迅速朝田笙鸥袭来，然而下一秒，一股强大的力量拔地而起，如一双大手狠狠攥住散兵的双脚，让他动弹不得。他低眼望去，一道画着狐狸符号的捉鬼符贴在地上，绽出圆形的法阵。
又是那只碍事的丑狐狸。
散兵冷笑一声，催动【镜中之影】向田笙鸥飞去，然而达达利亚的水刃随之而来比在他的脖颈之处，容不得他半分挣扎。
“诶呀真是的，你也太轻敌了。我们既然敢来见你，自然是做足了万分准备的”田笙鸥砸吧砸吧嘴，好似在替散兵惋惜。
“不过……”她凑到散兵面前，仔细打量这张瓷娃娃般的面庞，指着他身后的达达利亚。
“你刚才没有认真吧？”
听到这句话，散兵略带惊异地抬眸扫过田笙鸥的脸。
此时此刻，原本平整的滩涂早就被两位愚人众执行官砸得到处是坑，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两位执行官的实力。
但田笙鸥知道，若两人真的要拼地你死我活，这座岛干脆别要了。
散兵没有回答田笙鸥的问题，而是抱臂上下打量着田笙鸥，间田笙鸥一身巫女装，问道：“你就是那个外来者？”
随即嗤笑一声，“你倒是比他幸运，不会蠢到给自己的敌人当走狗。”
只是一句，她便意识到，散兵或许知晓了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真相。
脑内灵光一现。她想，打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失去系统的帮助她事事掣肘，若真能将散兵争取过来，既得了助力，又能摆脱系统A的控制，岂非一举两得。
她没在说话，只是捡起地上滚落的圆筒，默念几声，伏在地方的法术陷阱便回到了桶内。达达利亚见状快速挡在田笙鸥身前，生怕散兵突然发难。
脚底的威胁消散，散兵没有挪动位置，略带嘲讽地瞧着达达利亚警惕的举动。
“达达利亚，说到背叛，你也不遑多让。若我没有猜错，至冬女皇不会任由外来者随意玩弄她的权柄。你如此护她，又将愚人众的理想置于何地。”
“那不正好。”田笙鸥从达达利亚的保护圈内走出来，“既然我们都不是什么忠诚之人，不如一起干点坏事如何？”她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颜色暗淡的窟红种子。
只是见到那抹红色，散兵的脸色便沉了下来，眼眸不见天光，蕴着雷霆之怒。
田笙鸥不动声色道：“你应该认得吧，稻妻工厂里生产的果实最终都会被浓缩为一颗邪眼，也就是至冬女皇的得意之作——【窟红之眼】。尽管耗费巨大，会牺牲无数人，产出也不过是这小小的一枚，但掌握了窟红之力，便能自由地穿梭自拟空间。”
说着，田笙鸥催动窟红之力朝散兵试图朝攻去，却被达达利亚拦下。
达达利亚解释道：“愚人众执行官中没有通过考验的人，无法接触窟红之力。”
田笙鸥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啊。”
“你们一唱一和到底想说什么。”早已不耐烦的散兵一字一句冷声道。
“我说了，合作。”田笙鸥上千几步，声音不由得上扬。“如今能自如地使用窟红之力的提瓦特只有三人。女皇、达达利亚还有我。”
“换句话说，你想要做的事，我们未必不能做到。”
“少自作聪明。”阴翳的眸光冷冷地射向眼前的人，“我想做什么，轮到的你来多嘴。”
“很简单。”达达利亚开口回应,“在须弥，你不曾帮助博士推进实验，却反而暗中协助草神。在须弥实验室崩溃后回到稻妻，还杀了【女士】，控制了稻妻的实验工厂。”
“但奇怪的是，工厂中的实验品数量远不如以往。在我被囚禁时发现九条送来的犯人在实验室停留不到三天便会被转移。三天，你什么都做不到。”
“如此来看，你并没有延续博士基于大人群的实验来提取前往自拟空间钥匙的方法，而仅对我一人下手……”
达达利亚每说一句，散兵的表情便冷上一分。
“你早厌倦了女皇所说的，那属于所有提瓦特人的伟业，而想独自‘成神’，去往原属于我的世界，可对？”
“哈、哈哈哈哈哈……”消瘦的肩头颤抖起来，伴随着抑制不住的气声，那笑声从小到大，逐渐狂放恣肆起来，好看的眉眼扭曲在一起，在阴暗的夜晚显得无比病态。
“真没想到，你竟能猜到这里。”阴郁的眸子满是疯狂，几乎是一瞬间，雷电在他周身聚集成无数道光矢，“既如此，那便为我的神躯，献上你们可悲的小聪明吧。”
“等等！”
眼看散兵这灭口的架势，田笙鸥赶紧跳了出来。
“且不说你能否真正意义上杀死我们，就算如此你又为何笃定你那粗制滥造的实验就一定能成功保留高纬度数据，带你成神？”
然而散兵并不理会田笙鸥，“哼，无谓的挣扎。临死之前还这么多话。”说完无数霹雳朝她袭来。
“啧，真是麻烦！”
田笙鸥急忙闪身，朝达达利亚喊道：“帮我靠近他！”
“不行！太危险了！”
田笙鸥静静地看着那幢水蓝色的眼眸，“信我。”
达达利亚一顿，便立刻心领神会，挡在田笙鸥身前承受散兵的攻击，继而甩出水刃扰乱散兵的视线，趁着间隙之时，如抛球一般将田笙鸥扔了出去。
只是一刹那，田笙鸥拽住了散兵上下翻飞的衣角。
“成神有什么意思，我带你见识一下，你想要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