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主人,她的毒已深入骨髓,放血救她,还不得将您抽干啊?”
沉黎浅浅一笑,“若不是她想保护我,运用法术催动了毒性,也不会躺在这了。我岂是忘恩负义之徒。
上古凶兽何其残暴,杀它岂非易事。上神却把它给了我,当时的我渺小至极可曾能回报她些什么?她又会图我什么?她救我,如今我救她们九尾狐族,就当是投桃报李了。”
半柱香过后,沉黎放血过半加上运功推至摇戈经脉,自身已经累的喘息不止。
幸有冲狼帮其稳住。
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沉黎一副疲惫的样子,便知是他救了自己,且损耗不少。
身体刚刚恢复正常颜色,手腕处又开始发黑。
“怎么会这样,刚刚已经见好了啊。”
“是我手腕上的长生花,它被蝎毒浸染过,你帮我弄掉吧。”
沉黎用手去摘却发现此花跟长在手上一般,拿不掉。
“用刀割。”摇戈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好似割得不是她的手腕。
“可…”他只担心摇戈会痛。
“不割的话毒性会永远循环,难不成要把你的血放干吗?”
她虽未说关心的话,可心里很是关心。
沉黎伸手幻出一把匕首,他虽握得紧,手却仍在颤抖。
他尝试着将刀刃刺向摇戈的手腕,但迟迟下不了手。
不是他不敢杀,只因对方是她。
她只要有一点点的痛苦,沉黎就跟着揪心,他看不得,也动不得。
摇戈柔情地看着他,轻轻了拍了拍他的手安抚,“谢谢。我懂你的感觉。冲狼,你来。”
冲狼很是干脆,“好,你忍着些。”
沉黎将头转了过去。
一刀下去,手腕开始滴血。冲狼的刀沿着边缘继续割。她的眉头紧皱,虽然她紧闭牙关嘴上未叫疼,可是从喉咙里还是会发出些动静。
沉黎攥紧了手,手心被攥出了深深的一道印。
他也是从这时候知晓,原来自己现在的心还会感觉到疼。
长生花被割掉的那一刹那,摇戈看到了母亲。
她眼前朦朦胧胧的,捷核受伤被一股魔气了结。尸体被金御兽所吃掉,而站在金御兽身后的正是魔尊夜卿。
果然,夜卿不似表面上看到的那般简单。如同当时他特意放出消息引上官倦吸取元神引自己前来一样。
他还曾安慰自己莫要思念母亲,想来还算可笑。
“你可还好。”
沉黎的一句问候将她的头绪拉了回来。
摇戈先是点了点头,又很疑惑,“你是如何帮我解的毒?这可是毒蝎王的毒啊。”
“我曾吸食过上古凶兽的内丹,上古凶兽压制一切毒兽的毒,把我的血放给你,自然可解。”
她手撑着脸,顿了顿,“上古四大凶兽,是我与武敖,亥菁和琉烨一同闯荡六合之时所遇,所缴获的内丹他们都分别炼化吸入了体内。我不记得还有别人啊?”
冲狼快步走到摇戈跟前,“你是摇戈上神,青丘女君?”
“对啊。”她平静地看着冲狼。
沉黎的眼睛亮了起来,仿佛一把拉到了少时。“上神,你可记得当年杀死凶手后遇到的少年?”
“少年…”摇戈嘴里念叨着。
边念边努力回忆,她突然动了动脑袋,“声明啊!我那时候也是个少女——”然后不假思索念叨着,“只是…历练的早而已。”
沉黎抿嘴笑着,“这是当然。”
摇戈的回忆唤起之后不禁发出感叹,“唉,当时把内丹给你的时候一定是脑子里进了水。”
她一脸认真地看着沉黎,“我当时要是没把它给你,自己将其吸入,不就不会中毒了嘛,何苦遭这么久的罪啊!”她还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当然了,他们都知道摇戈是说笑的。
沉黎挑了下眉,“怎么,要把脑子里的水拍出去吗?”
她扬着下巴,“哼”了一声。
他抬眸,“你可忌讳自己救的是魔族人?”
“为何会忌讳。”摇戈一脸茫然。
“可我遇到的其他神族都很介意魔族。”沉黎的脸上划过一丝难过。
“人和人,只有心与心的距离和差别。种族并不是衡量这个人的标准。”
她又摸了摸手指,“不过…如果这个人得罪了我,我就会拿他的种族说事。例如她害我啊耍手段啊,我就说你是个什么东西啊?顺便嘲笑一下她的种族。”
她猛然抬头,“对啊!谁说神族就一定比魔族高贵了?胡扯!就我们族底下还排着一大堆牛鬼神蛇的,七七八八的烂泥鳅。要是让我定神族族谱,我都不让他们进来!”
沉黎脸上的难过全无,皆被摇戈的安慰抹去。
她拍了拍沉黎的胳膊,“我不是为了安慰你,我真的是这么想的!如果谁再敢鄙视你,我就割了他的舌头!”
沉黎凝视着她,年少之时被她所救,不图任何利益,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当时风摇戈三个字就刻在了她心里,此恩永不忘怀。
如今又是这般仗义执言,更别说此前危难之际挡于身前。
看着摇戈的眼睛,仿佛那些不堪的黑暗都一扫而光了。他笑着,“好。”
言语间,她的手腕还在滴血。
沉黎帮她包扎着,“滴了这么久你竟没意识到吗。”
她毫不在意地说了句,“忘记了。”
彼时,她微微皱眉,“我有事需要弄清楚,先出去一趟。”
“很急吗。”
她望着地上的长生花,“那花是我打娘胎就戴着的东西,只是被个贱东西糟蹋了。它与我母亲也是一脉相承,刚刚割掉的时候,恍然间看到了她死去的场面和杀她的人。”
她挑了下眉,“此人骗了我许久,我必须弄清楚。”
在青河底有一面镜子,叫无心镜。通往过去,可以看见过去发生的任何事。
摇戈飞跃而来,四处看了看,是这没错。
“何人擅闯青河!”一个青衣女子喊道。
摇戈上下打量着眼前怒气冲冲的这个女子。这身颜色倒是跟青河很配,守卫倒是很称职。
见摇戈未曾搭理自己,她急了,“喂!跟你说话呢?”
她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道了声,“退下。”
“你以为你是谁?”
摇戈手一转,赤烈火围绕而来。在这无尽的河水中也不曾消散。
青衣女子愣了下,此等威力只有风摇戈的赤烈火。
她立刻跪下,“小人不识,上神驾到,是小人冒犯了。”
“退下吧,我要看一些东西。”
“上神,小人看你好端端的。为何他们还说您即将陨落啊,说您时日无多了。”
她猛地回头,“什么!”
“好像是陵琨放出的话,说青丘风摇戈时日无多他会代为掌管青丘,大概是子民一直不服他,所以编出来让人接受的吧。”
她平息着怒火,“我之前受了伤,如今已经复原,此番就是来看看我之前疑惑的事情。你下去吧。”
摇戈袖子一挥,看着镜子里的前尘过往。
她微微一侧头,察觉到了后面有人跟着。
是沉黎,她浅浅一笑,并未戳破和在意,平静地等待。
母亲捷核传来因病抱恙后死亡的消息时,摇戈还在跟其他三位一起闯荡六合,打打杀杀。
至于一番执念非要跟那几个男儿去征战磨练,修习法术的原因,大抵就是以后不想跟母亲一般嫁给像狐帝这样,眼里只有子民的人吧。
狐帝是个好君王,但却不是个好丈夫更不是个好父亲。
在她幼时的记忆里常常是自己和母亲两个人。父亲,似乎是个很遥远的人,她只知道他地位很高,受万人敬仰,而她生下便是公主,别人见了她都要行礼。
可是日子,很空很空。
祖母并不待见她,逢年过节也没有热闹的气息。她曾一度地问捷核:“母后,我是不是外面的野孩子啊?为什么祖母和爹爹好像都不喜欢我。”
“傻孩子,你可是我和你父帝的亲生骨肉啊。”
“那为什么他总不回家呢。”
“因为他是君王,更有政事,不是闲散之人。”
“可是……”她拽住捷核的手,“我当时跟爹爹去瀛洲拜访的时候,山主都是陪着妻儿的呀?他也有很多事,可他总会抽出时间陪伴的,不会日日不归的。难道爹爹脑子笨?不如别人聪慧,思考时间长?”
本来母亲听着是极为心酸的,可是听到说狐帝脑子笨,她一下子就被逗笑了。
她敲了摇戈的脑门,“他,机灵的很。真正笨的是我呢。许是他不想回来吧。我们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既然他不想见你了,为何不和离?”摇戈没有丝毫犹豫果断问出。
“和离?你可知这对两族的关系有多大的危害吗。况且,如若母亲和离,回去了族人能不能接纳还是一说呢。我在这还是帝后,和离回去就什么都不是了。
而且那些人还会因为我与狐帝和离感情不合的事,见风使舵。母亲受点什么不要紧,但要保证你的安全。在这,起码你还是青丘的公主。”
摇戈眼睛一挑,“那倘若你是女君呢?”
捷核愣了愣,并未想到这是一个孩童所想之事。
“如果母亲是,也许老太太就不敢割你的手腕取长生花博孙子一笑了。”她心疼的抚着摇戈,手腕的伤痕至今未愈合。
“母亲当时能去对抗你祖母,无非是知道你父帝在乎名声,当时与他在一起时他还不是帝王,他是不会给自己一个侮辱糟糠之妻的名声的。”
摇戈的执念也是就此而来,只有自己强大保护自己,才不会去依赖任何人而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