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创结果是半个月后出来的,得知孩子没问题,陆成江抱着她哭的稀里哗啦的,见他那个反应,苏小雨就知道他肯定是都知道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苏小江说的,他现在怎么嘴也这么碎啊,还真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来。
“陆成江,这才只是个开始……”
“我知道。”
“陆成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小雨,你什么意思啊?”陆成江反应过来推开她,一脸怒气的瞪着她,“你是觉得我会不要这个孩子?是吗?苏小雨,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是东西吗?啊?”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你……”
“你不是那意思?那你什么意思啊?”
陆成江阴沉着一张脸,看样子是真生气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是第一次冲她发火呢。
“你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苏小雨真没那么想,她知道陆成江极其喜欢孩子,俩人刚好那会儿就各种磨着她造娃。狗哥当时问她怕不怕陆成江来抢孩子?说实话她还真怕。狗东西有钱有势的,她哪抢的过他啊。
之所以不告诉他孩子可能有问题,是因为她还抱着希望,不到最后一刻她是不会放弃的。可孩子毕竟是他们两个人的,他也爱这个孩子,所以有些话该说还是得说。
“我真没那么想,我是怕最后孩子有问题,你到时候会伤心,会难过……”
“真的?”别看陆成江生起起来特凶,其实特好哄,苏小雨几句好话,那张狗脸就立马笑了,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爱信不信。”
苏小雨懒的再哄他,转身想走,结果被陆成江一把拉进怀里,苏小雨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
“王八蛋,少来这套。”
陆成江赖皮的笑了,俩人抱着腻歪了会儿,陆成江的手不自觉的摸向苏小雨的小腹。这半个月她肚子明显长了不少,陆成江俯下身贴在苏小雨肚子上,温柔的和宝宝聊起了天来了,“大宝,我是你爸爸……”
本来挺温馨的画面,他这声“大宝”一下子就叫变味儿了,不等他煽情完,苏小雨憋着笑推开他,“不是,你叫它什么?”
“大宝啊!”
苏小雨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陆成江一脸懵,“怎么了?”
“还怎么了?我叫小宝,它叫大宝?”
陆成江一听噗嗤笑了,然后没个正经的一声“小宝”一声“大宝”的,叫起来没完了。
“来劲了,是不是?”苏小雨打了他一下。
她都没用力,陆成江夸张的“哎呦”了一声,顺势又把她拉进怀里,抬起她的下巴,“媳妇,你谋杀亲夫啊你?嗯?”
苏小雨逗他,“唉,是亲的吗?”
陆成江眯着眼睛笑着,“你说呢?”
苏小雨看着他不说话,突然俯下身亲了他一下,陆成江禁不得住勾引,刚想加深这个吻,毫不设防的被一把推开了。
“不是。”
陆成江嘴角噙着笑,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不是,你还敢亲?耍流氓啊?”
苏小雨扬扬眉转身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陆成江就跟着了魔似的,每天晚上捧着个手机在那划拉,旁边还放着个小本本,时不时的写两笔,嘴里还念念叨叨的。苏小雨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陆成江一个在资本圈翻云覆雨的人物,怎么也没想到取个小名会这么难。转眼间都快暑假了,他也没拿出一个让苏小雨满意的小名来,在又一次被苏小雨无情嫌弃后,他决定找外援。
这种事儿不好在群里说,他直接找了有经验的顾正。顾正那孙子逮住机会好一顿笑话他,不过最后还是给他只了一招,“不行你就去诗经里找找,你媳妇那种文艺女青年肯定喜欢那个调调,我们家千千的名字也出自诗经。倬彼甫田,岁取千千,寓意着年复一年的丰硕收获!怎么样?挺好的吧?”
顾正那得瑟的都没边了,陆成江本想说句“也就那样吧”,也没比他那些“花啊、果啊、星星啊、月亮啊”好到哪去,可转念一想谁要是敢这么说他姑娘,他非打的他叫爷爷不可。
“不错,真挺好,我也找找。”
某天晚上陆成江把他在诗经里千挑万选的几个名字拿给苏小雨,苏小雨看完就乐了。
“这又是依依又是霏霏的,你翻诗经了吧?”
陆成江一听笑了,看来路子是对了。
“怎么样?”
“不怎么样!”苏小雨笑着把他那小本子递给他,“还不如之前那些鲜花水果呢,起码听着水灵。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还依依霏霏,不信你到大街上喊一嗓子去,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苏小雨正过着嘴瘾,突然反应过来,“唉,我说你这怎么都是女孩啊?那万一是男孩呢?”
陆成江呲着牙笑了笑,他一直想要个女儿,就忽略了还有一半的可能是个臭小子。他从来都不掩饰自己的重女轻男,他都想好了要是个女孩他就把她宠上天,要是个臭小子那就随便养养得了。算算,该给闺女准备公主房了。
“我就觉得是个女孩。”陆成江抱住苏小雨,腻腻歪歪的说:“媳妇,要不过几天做四维的时候,咱问问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不问。”之前都说好了要盲开的,苏小雨一脸烦的推开他,“大热天的,别腻腻歪歪的。”
“这天闷热闷热的,一滴雨都不下,热的人心烦。”陆成江问苏小雨,“要不装个空调吧?”
“忍忍吧,也就这几天。”夏天山里往年都挺快凉的,热起来顶多也就是开个风扇,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了,连续半个月了都三十五六度的高温,热的人心烦气躁。
“行吧,那我给你扇扇。”陆成江轻轻摇着手里的蒲扇,蒲扇带来的凉风,苏小雨舒服的叹了口气。
见把她伺候舒服了,陆成江趁机又安利起他的“大宝”来,“媳妇,真不考虑一下“大宝”吗?”
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大宝”最好,以后生二胎、三胎的时候,那就省事儿了,还不用考虑宝宝性别。
苏小雨冷冷的“哼”了他一声,“行了,你也崩费那劲了,大宝就大宝吧,你也就这水平了。”
“哈哈哈,大宝,爸爸的小棉袄。”陆成江如愿以偿后,一天能叫八百遍“大宝”。
回北京后苏小雨不想住陆成江那,她那一室一厅又住不开,又没钱再买一套大的。想来想去,她让狗哥在他们附近给她租了一套三居室。这事儿她还没告诉陆成江,他最近在让人布置婴儿房,每天都咧着嘴角傻笑,要是知道她另有打算,肯定得跟她急。
苏小雨除了毕业班还带二年级,她还没和孩子们说她要回去了,几个小孩还和往常一样,毕业班的那几个大的应该都猜到了,临近毕业,一个个像霜打的小茄子似的。苏小雨心里也不好受,当初她只是想找个地方躲一躲,后来不知不觉的就喜欢上了大凉山的苍茫与坚毅。
陆成江可没她那么多感触,他能在这待的这么消停,完全是因为媳妇孩子都在这。瞧出来媳妇这几天都情绪不高,陆成江也不敢表现的太兴奋。
考试的前一晚,突然有人来敲门。
“我去。”
陆成江从床上爬起来,开门前还不忘整理了一下衣服。见开门的是陆成江,阿依莫羞怯的叫了声“陆叔叔”,陆成江笑着应了一声,然后问她,“找你们苏老师吧?”
阿依莫小声“嗯”了一声。
“来,进来吧。”
见是阿依莫,书桌前整理笔记的苏小雨放下手中的笔。
“阿依莫,来,坐这。”苏小雨笑着从桌子上的零食盒子里抓了一把坚果递给她,不知道听谁说的孕妇多吃坚果好,陆成江天天逼着她吃。
“谢谢老师。”
苏小雨问阿依莫,“是不是找老师有事儿?”
“没……没事儿,不……”
看出来孩子有些紧张,苏小雨冲她笑了笑,故意玩笑道:“没事儿,别害怕,你陆叔叔也就是长的吓人点,其实人还挺好的。”
陆成江很配合的“嗨”了一声,“孩子,别怕,叔叔不是坏人,叔叔就是长的难看了点。”
阿依莫红着脸笑了笑,然后眼睛突然就红了,“苏老师,以后我们还能再见到您吗?”
“当然能了。”苏小雨安慰的抱了抱她,“阿依莫,听老师说,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坚持住,要坚持读完大学,老师会在北京等着你。”
阿依莫坚定的点点头,“老师,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争取以后去北京找您。”
“好,一言为定。”苏小雨抽出纸巾给孩子擦了擦眼泪,“不早了,赶紧回去睡觉吧。”
阿依莫点点头。
晚上,苏小雨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
陆成江拦过她,“别难受了,以后咱们随时都可以回来。要是想那些孩子了,就等他们放假,接他们来北京溜达溜达,顺带见见世面。”
“陆成江……”
“嗯?哭了?”
“没有。”
“好,睡……”
陆成江“睡觉”两个字还没说完,就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晃动,陆成江没有一秒的迟疑,用身体死死的把苏小雨护在身下。等剧烈的晃动过去后,陆成江扶着苏小雨快速的跑出房间。
“地震了!赶紧的,都往操场跑。”
陆成江边跑边喊,学生们平时就做地震逃生演练,动作都很快,他们跑到操场时已经有人跑出来了,陆成江把随手抓起的外套披在苏小雨身上,“媳妇,别怕,在这待着,听见了吗?哪也别去,我去看看还有没有人没出来!”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陆成江转身那一刻,苏小雨才反应过来,她惊恐的拉住他,俩人看着彼此,似有千言万语。
陆成江转身抱了抱她,“别怕,等我!”
苏小雨用力的回抱他,想要告诉他“注意安全”,可嗓子堵的厉害,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张月叮嘱他,“成江,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
陆成江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苏小雨,苏小雨努力的冲他笑了笑,看着他一点点消失在视线里。
陆成江踹开男生宿舍门时,震颤的天花板哄的一声掉下来一大块,缩在双层铁架床角落的小男孩满脸鼻涕眼泪,身侧的承重墙正簌簌落灰,还来不及反应第二波余震就来了。
烟尘弥漫的操场突然传来剧烈的晃动,苏小雨下意识的护住肚子,“都别乱动,抱头蹲下!”
“抱紧叔叔脖子!”倾斜的墙面再震一下就得倒,千钧一发之际,陆成江飞奔过去,一把抱起小男孩,墙面瞬间就塌了下去,飞起的碎石擦着耳际划过,在他颧骨拉出细长血痕。
陆成江抱着小男孩就近躲到桌子底下,这波余震晃动的比第一波还要强烈,整个屋子都跟着晃动,学生的上下铺和窗户框子都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强烈的晃动持续了三四分钟才停,陆成江抱着受惊的孩子快速的往外跑。
"二十五人都在!"张月沙哑的报数声里,浑身尘土的陆成江将怀里的孩子交给张月,喉结滚动着咽下嘴里的血腥味,苏小雨冲上前一把抱住他。
“陆成江,还哪里有伤?快让我看看。”苏小雨的声音抖的不成样子,小心翼翼的抚上他被碎片割伤的脸。
短短的几分钟,犹如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没有,就是擦破了点皮。”陆成江安慰的抱了抱她,“冷不冷?怕不怕?”
苏小雨摇摇头,用力的抱紧他。
教室和宿舍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损,所有人的手机都没拿出来,只有张月跑出来时随手拿了手机。她已经第一时间联系了当地的应急管理部,现在他们只能在操场上等待救援,好在现在是六月,不然这一宿也挺难熬的。
张月手机里有所有学生家长的电话,免的学生和家长都担心,她用仅有的电量挨个打电话报平安,结果有几家打了好几遍都打不通。
“没事儿,都别担心,可能是躲地震,没来得及拿手机。”张月安慰几个孩子。
没打通家里电话的几个孩子急的都哭了,可没有别的办法,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夜空下,苏小雨和陆成江紧紧的依偎在一起。天灾人祸都没能将他们分开,还有什么能拆散他们呢?这辈子他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不好了,拉古不见了。”
天刚蒙蒙亮,突然传来张月焦急的声音。附近的村民也在操场避难,老头老太太觉都轻,听见动静就都醒了,紧接着就传来一阵嘈杂的讲话声。陆成江刚要睡着,听见说话声也醒了,他怀里睡的正熟的苏小雨迷迷糊糊的蹭了蹭。
没一会儿她打着哈气问:“怎么了?”
“好像是有学生不见了。”
听他这么说,苏小雨立马精神了。
“谁啊?”
“没听清,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
俩人起身来到张月跟前,陆成江问张月,“月姨,怎么了?是有学生不见了吗?”
张月急得不行,“是啊,天刚亮我就醒了,又数了一遍学生,结果发现少了一个,看了半天才发现少了拉古。”
苏小雨问:“昨晚是不是他家电话也没打通?”
张月点点头,反应过来吓的脸都白了,“这孩子不会是回家了吧?他家离这起码也有二十里的山路,这说不上什么时候就震一下,这孩子一个人跑出去太危险了。”
拉古才上一年级,也就八九岁的样子。
“天刚亮,应该没走远,我开车去找找。”
“你都不知道他家在哪个方向,你去哪找啊?”苏小雨拦住陆成江,她打心里不想让他冒这个险,但又不能不去找。他们这不是老人就是小孩,也就陆成江这么一个年轻男人。这两年她也没少去家访,对周边的村子也还算熟悉,她想了想,然后问张月,“张老师,他家大概在哪?我和陆成江一起去。”
“不行。”张月和陆成江异口同声的说,张月看着苏小雨,“你这还怀着孩子呢。”
一旁的老木吉问张月,“哪个村寨?我熟路得很,我跟到起去噻。”
张月想想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老木吉对这一带都熟,他跟着去还能稳妥一点。
“哪哈寨。”
好在路还没断,陆成江冒险跑回屋,找到车钥匙,又把他和苏小雨的手机都拿了出来。
知道她担心,陆成江抱了抱她,“放心吧,我很快就回来。照顾好自己,等救援到了,就跟着撤离到安全地方,听见了吗?千万别在这等我,我会去找你。”
苏小雨红着眼圈,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陆成江,一定要回来。”
“嗯。”陆成江用力的点点头。
“回来我有话对你说。”
陆成江笑了,“好。”
灾难面前,人性的丑与恶彰显的淋漓尽致。
拉古天还没亮就悄悄的跑了,山里孩子走路都快,山路又不好走车,路上还都是地震的碎石,陆成江他们开了半个小时才追上他。
“你这娃娃,乱跑啥子?不晓得山神会收不听话的娃吗?”老木吉见到拉古气的踢了他一脚,嘴上还凶巴巴教训他。
拉古也是个皮孩子,一点也不害怕,瞪着一双倔强的小眼睛,“咋个嘛,我就要回去,我阿普阿玛电话都莫打的通……”
陆成江问拉古,“这离你家还有多远?”
拉古说:“我不晓得,应该快喽。”
“上车。”
拉古一脸戒备的看着陆成江,“送我吗?”
这小孩,摸黑走山路都不怕,倒是防备起他来了,他就这么像坏人吗?
陆成江“嘿”了一声,跟一孩子较起劲来了,“话真多,让你上车你就上车。”
陆成江平时装的脾气可好了,拉古哪见过他这凶神恶煞的样啊!一下子就被镇了,二话不说就乖乖的上了车。
拉古给他们指路,车子走着走着就没路了,前面是一座石山,要翻过这座石山才能到拉古家,好在山还不算太高。拉古家在另一侧的山脚下,远远的就看见一座彝族特色的瓦板房,走进了才看清地震把房子都震塌了。
见自家房子塌了,拉古哭着喊他阿普阿玛,得不到回应,拉古哭的撕心裂肺的。老木吉和陆成江见状赶紧进屋就救人,一进屋他们就发现两个老人被震下的横梁给砸中了。